清和考虑还俗,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这个身体的便宜师父炼丹的时候把他自己给炸死了;而且他想特别吃牛rou丸和水煮鱼,而牛rou和乌鱼都是道门禁食之物。
前者关乎他的生命,后者关乎他的生活,都很重要。
便宜师父下葬的那天,正是立冬,四季山骤然降温,午时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北风卷着黄色的纸钱,四处乱飞,好似疯疯癫癫的老道长至死不甘的心。清和抬了抬手,蓝色的袖袍微微一拂,那呼啸的风便温柔了下来,轻轻拂过他如画的眉眼。圆形的纸钱飘飘悠悠地落入陈旧的瓷盆里,被北风压灭的火苗噌地暴涨,如一只张开大嘴的饕餮,转眼间吞噬了一张又一张的纸钱。
清和习以为常地收回手,盘坐在矮小的土堆坟前,烧完了两沓纸钱,拍拍手起身。
白雪如琼花满天,柳絮乱舞,洋洋洒洒,遮天蔽日。清和下山的计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断,不得已多留了一天。他回头看了看被炸得断垣残壁的道观,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口袋,叹了口气,冒着雪,在还没有结冰的河边等了半个时辰。
晶莹的雪粒落在他的道袍上,满身雪白,如同一树皎洁的梨花。鱼钩上的饵换了三次,还没有一只鱼儿的影子。清和逐渐失去了耐性,他盯着波澜不兴的水面看了许久,总觉得那底下潜藏着无数肥鱼胖虾,为什么他就是钓不到呢?清和百思不得其解,一手支着下巴,闷闷不乐地想:难不成今天又要啃萝卜?
生而为人,站在食物链顶端,可不是为了吃素的!
又穷又饿的清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袖子的暗袋里摸出一叠一拃长的长方形符纸,上面分别画着各种各样的符箓,以备不时之需。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了,对身体的原主一无所知,据神神叨叨的便宜师父说,他是被雷劈到水里,飘到四季山的,也不知什么来历,老道看他根骨好,死缠烂打非要收他为徒。吃人的嘴软,清和放下面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老道说他当时伤的极重,差点一命黄泉,虽然勉强活了下来,表面上的伤口消失了,但是到现在还魂魄不稳,病病歪歪的,所以清和总有一种危机感,怕把他打伤的仇人前来复仇。就他现在这副身体,不是给敌人送菜吗?因此,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大把防身的符箓——虽然这两个月来除了门口捡的小nai猫,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清和随手扔出一张五雷符,轰隆一声,一道紫色的雷霆在平静的水面上炸开,水面激起高高的浪花,哗啦哗啦的水声喧腾,一群肥硕的大鱼惊慌失措地蹦出水面。清和眼睛一亮,仿佛闻到了水煮鱼鲜美的香气,顺手扔出一张千机符,把最漂亮的那条乌鱼勾过来。
其他鱼儿逃过一劫,噼里啪啦地掉落到水里。清和把活蹦乱跳的大乌鱼塞进对它来说小得可怜的鱼篓,愉悦地哼着歌儿,悠悠地回了道观。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些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雪花掩盖,消失不见。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看一看……”清和歌声未落,刚走进厨房,就得到了小猫咪的热烈欢迎。乌黑的小猫“喵”的一声从烧水的炉子边,蹿到了鱼篓的盖子上,急切地用爪子扒拉着,挠得吱吱直响。
“小黑,不要着急,这条鱼很大,足够我们吃了。”清和抖落一身白雪,一边把猫咪摘下来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鱼篓的盖子。
“喵——”小黑拉长声音,不满地叫了一声,上身趴下,前脚一踮,轻轻松松地跳到了清和肩膀上,伸长爪子去够清和手里的鱼篓。清和无奈,掏出一张定身符按在它脑袋上。猫咪定格成了一座滑稽的雕像,生气地低吼着。
“再不听话就禁言哦,连鱼也没得吃了。”清和威胁道,把猫端下来放回温暖的炉子边。
清和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厨子,做菜全凭爱好,所幸有两分天赋,不管怎么做都很好吃,这一点得到了两个月胖十斤的老道士的充分肯定。他把战利品放到圆木菜板上,不等它蹦跶,就一刀背拍晕,熟练地剔除鳞片,放进盆里,拎起炉子上的开水一倒,清洗鱼身上的脏污,再拎到菜板上。锋利的菜刀刮去乌鱼外皮的粘ye,开膛破肚,去除内脏,扔到小猫咪面前的猫食盆里。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猫咪瞬间屈服,软绵绵地喵呜了一声,仿佛在撒娇卖萌。清和吃软不吃硬,于是笑yinyin地取下了定身符:“好了,都是你的,慢点吃。”
这只小猫贪吃得很,生冷不忌,而且肠胃好的出奇,不管吃什么都不撑不坏,胃口比清和还大,简直让人怀疑它那么小的肚子,怎么盛得下那么多东西。清和甚至怀疑过小猫是不是个妖怪,为此偷偷问过老道长,得到了否定回答后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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