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时候,楚滢多了一桩任务,是去祭天。
按照祖宗规矩,每年的这一天,皇帝都要去往郊外圜丘,敬献牺牲,祷告上苍,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去年她母皇已经病重,没能成行,今年是她登基后的第一回 ,自然不可怠慢,太后提前许久就对她多番叮嘱,礼官也准备得格外仔细,力求周到。
楚滢对这件事,倒还挺欣然前往。
一年一祭,前世她在这个台子上,跪了有十来回,每一回,听着礼官冗长生涩的唱词,祝祷四海平安,她心里念的却是,如果上苍果然有灵,便不该让苏锦死在她眼前,它该把他送回来。
而如今,苏锦真的回来了。
不论这是不是上苍听到祷告赐给她的机缘,她觉得,前去还个礼总是没有错的。
更何况,有苏锦陪着她,路途虽远,这一路却甘之如饴。
“苏大人苏大人,”她坐着车,还不老实,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你看,那里有只雉鸡,长得真好看。”
苏锦带着无奈的笑,将她的手轻轻扯下来,“外面都是人,陛下不可举止轻忽。”
他说的倒也没错,御驾出行,场面极大,前后数十辆马车,载着人和许多祭祀之物,另有更多的仆从、侍卫之流,都徒步跟在下面,车队两旁,乌泱泱的全是人。
但是无论前世今生,楚滢一向十分不解这个做派。
他们是坐在车上,但底下的人却在走路,那整个车队行进的速度,完全取决于人的脚力。这车的意义,属实没有剩下多少。
这样大队人马,在荒郊野岭慢吞吞前进,华盖招摇,实在是没法更引人注目了。若有人意图不轨,这简直就是行动缓慢的活靶子。
她在心里呸了几声,摇摇头,将这不吉利的念头赶走。
身边人却忽然扶住她肩膀,道:“陛下别动,冕旒乱了。”
楚滢抬起眼皮,看看额头上方悬着的玉珠,噘了噘嘴,颇感郁闷。
她今日穿的,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的帝王衮服,极厚重华贵,外罩狐毛大裘,头顶上戴的是十二旒的冠冕。她这具身体尚未长成,被压得整个人发沉,行动都不自在,脖子更是僵直。
最重要的是,有这身打扮束缚,她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对苏大人动手动脚了。
她脸上的抑郁之情被苏锦看去了,就轻轻一笑,虽是冬日,却如春风。
“不许乱动。”他压低声音道。
然后,忽地靠近过来,抬手抚上她额前的玉珠,耐心又细致地理顺,玉珠叮铃作响之间,她只瞧见他漂亮的手指,清晰的下颌线,还有微微扬起的唇角。
那样好看,那样让人心猿意马。
她伸了伸脖子,响亮地“咕咚”了一声。
“陛下在做什么?”苏锦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问。
她不假思索,“饿,饿了。”
“……”
苏锦被她的目光定在脸上,神情又有些不自在,道:“陛下若是饿了,臣出去叫人停车稍事休息,取了点心来吃。”
他明明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楚滢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却还是一把拉住他,赔着笑道:“我不饿了,你别出去,外面冷。”
苏锦让她按在座椅上,笑得眼神里暖融融的,“无妨,臣不冷。”
“真的吗?”她只是不信,忽地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
动作过于敏捷,他甚至没来得及躲。
“陛下……”苏锦的脸陡然红了几分,微微用力,手却被她抓得很牢,并没能抽回去。
楚滢只觉得手底下的肌肤像玉一样,光洁又微凉,让人忍不住地心里一阵痒,像有小蚂蚁爬了上来,挠得人日夜不安。
她没有多想,就捧起他的手,凑到嘴边哈了一口气。
“还说不冷呢,那么凉。”
苏锦竟不执著于将手抽回去了,任由她珍而又重地捧在掌心,只是微微颤抖。她抬头看他,见他微合了一下双目,像是叹息一般:“陛下,别这样。”
她略显失落,嘴角向下垮了两分。
他明明就不是对她无意,他会害羞,也会进退失当,飞醋喝得比谁都厉害,偏偏不论她怎么上赶着讨好,一再表明心迹,他都固执地躲着,半分也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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