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不愿承认自己是“新妇”,但他确实挂念家中亲人。离家不过数日,他却感觉有数年之久。
一大早,梁氏便遣了个管事到蓝风阁来。在管事的张罗下,家丁搬来两箱礼,说是夫人让少君带回娘家的。
花露年纪不大,心直口快道:“什么嘛,这才两箱?夫人嫁个丫鬟回门也不止这么一点啊。”
那管事赔笑道:“花露姑娘这便不懂了。新妇回门带多少礼,是看嫁来时带了多少嫁妆来。少君带进府里的嫁妆少,回门礼自然也就跟着少了。
此话不假。当日父母为林清羽准备嫁妆时,他强烈要求能少则少,最好什么都不带。父亲准备的古董珍藏,名贵瓷器,母亲准备的金银珠宝,良田地契,他一个都没拿。把这些带来南安侯府,只会脏了他们林府的东西。
林清羽深知,父母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所求不过是他平安顺遂。他道:“这两箱东西也不用带了。”
管事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少君的意思是……”
“留着给侯爷夫人慢慢用。”
花露虽然还没嫁人,亦知道新妇回门是脸面上的事。她劝林清羽:“少君,您多少拿一点吧。如果新妇真的空手回娘家,肯定要被旁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林府被指指点点得还少么。”林清羽淡道,“让他们指。”
本朝男风盛行,达官显贵之家或多或少都养了几个男侍妾,连圣上的后宫都有一两个男妃。但男人终究是男人,无法生育子嗣,故而当不了正妻。
大瑜律例,一男一女,一夫一妻多妾。要不是为了救陆晚丞的命,又有国师所言,圣上也不会违背祖制,为两个男人赐婚。
林清羽是第一个被赐婚的男妻,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一个小小的林府闻名京城,成为京中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
管事心下嘀咕着,便听见林清羽问他:“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还有一事,夫人让小的告诉少君。”管事清清嗓子,道,“夫人说,大少爷身子未完全好透,外头冷,少爷怕是遭不住,就不用陪少君回娘家了。”
林清羽平静道:“放心,我也没打算带他回去。”
林清羽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南安侯府和林府相隔大半个京城,一来一回也要大半日。
途径永兴街时,林清羽让驾车的马夫停下,道:“在这等着。”
永兴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尽是行肆店铺:绢布店瓷器店,酒肆茶肆等应有尽有。林清羽走进一家酒肆,要了两壶上好的女儿红,之后又去隔壁点心铺子买了几斤的蜜饯小食。他回家,带这些就够了。
林府知道林清羽今日会回家,一早就敞开了大门。时辰差不多时,林母便带着小儿子,还有从小跟着林清羽的小厮一道站在府门口等候。
眼看马上要到家,林清羽推开车窗,远远就看到一个垂髫小儿蹦蹦跳跳,冲马车挥着手。
这是他年仅六岁的弟弟,林清鹤。
林清羽绷紧多日的心,总算松快了一些。
林清羽一下马车,幼弟就扑进了他怀里:“哥哥!”林清鹤正是换牙的年纪,门牙缺了两颗,说起话来还会漏风。
“少爷!”小厮欢瞳激动不已,仿佛自家少爷不是从南安侯府回来,而是从战场上回来。
林清羽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朝一旁的温婉妇人看去:“母亲。”
林母眼中含泪,道:“回来就好。”她朝马车上看了看,颇为紧张,“小侯爷还在马车里?”
林清羽道:“小侯爷卧病在床,不宜出门,他让我们当他死了。”
林母一脸震惊:“这……”
林清羽安抚地笑了笑:“在家就不提旁人了——父亲呢?”
“你父亲的一个门生今日来府上拜访,他正在厅中待客。”
林清羽问道:“哪个门生?”
林母道:“谭启之。”
林清羽脸上笑意微敛:“真会挑日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回府的时候来。
谭家经营着京中最大的药铺,谭启之是林父的门外弟子,林清羽和他算有几分交情。但交情归交情,若只论喜好,林清羽并不想和此人过多来往。这人总是一厢情愿地和他人明争暗比,次数一多着实让人厌烦。和谭启之相较,连陆晚丞都能显得惹人喜爱。
无论如何,陆晚丞没来让林母松了口气。她和夫君都只念着儿子,儿婿若是来了他们一家人反倒会拘谨。“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吧,母亲备下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
林清羽问:“是母亲亲手做的吗?”
林母莞尔:“那是自然,别人做的哪入得了你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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