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裴律问他:“想走了吗?”
姜醒都怕成这样了还不原意离开,摇摇头。
“……” 裴律顿了顿,提议:“那我们再跟它合个影?”
姜醒又点点头,温热的鼻息透过衬衫渗进裴律心口。
裴律把他拉开一点,避免泄露过快的心跳,让他背靠着自己,牵着手离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小海狮更近一点,让摄影师拍了合照。
姜醒自以为很从容淡定地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拽着裴律的手有多用力,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其实有一点僵硬。
出了表演馆姜醒又活过来了,战胜自我与海狮击了掌合了影他颇为骄傲,活灵神气道:“裴律,我觉得刚刚那只海狮好像有点舍不得我。”
裴律挑了挑眉:“是吗?”
姜醒有理有据:“难道你没有看到,我要离开的时候它跟了两步吗?”
“……,这样。” 裴律觉得那只海狮是饿了,想去吃rou。
“我可以安排下次再来看它,不过要先看一下我的课程表。”
裴律失笑:“这么喜欢海狮啊?”
“啊,” 姜醒嘴巴张了张,笑容收了一点,像是想起什么,抿着唇,很低很小声说:“也不是。”
裴律觉得他情绪不太对,拉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姜醒睁大眼认真地说:“我第一次见到真的海狮。”
“我都没有来过水族馆,一直想来看一看来着。” 姜醒眼睛微微睁大,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小时候我爸单位发了我们省海洋馆的门票,不过都是教职工家属,他们都知道我家的事,没有小孩愿意和我走在一起,我不打算去,但是我又怕我爸多想,就自己在外面呆了一下午才回家。”
“后来的很多福利活动我也没去。” 慢慢就养成了他不再参加集体活动的习惯,主动与集体、团体保持距离,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不过后来听回来的人讨论海狮和他们击掌的时候,我又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去。”
姜醒一直悔不当初:“他们讨厌我就讨厌嘛,我可以和海狮玩儿。”
裴律沉默了一会儿,喉咙滚了滚,声音很低,仔细听能听出一点苦涩:“那为什么后来也没有再去过?”
姜醒耸耸肩,没当成什么大事般地说:“没人陪我去啊。”
他方向感太差,找不到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单独出行,也绝不踏出大学城半步。
所以其实今天不是他陪裴律过生日,而是裴律陪他来水族馆。
“以后我陪你。” 裴律很轻很缓和地说,“还有什么想玩的吗?我陪你”
姜醒回忆了一下那个午后的幻想和当年的听闻,说:“他们还摸了鲨鱼。” 在他面前炫耀许久。
“好,摸。” 裴律纵容道。
“捞贝壳。”
“嗯,捞。”
姜醒一拍大腿:“还和海豚贴贴。”
“……,贴。”
裴律回国未久,不是很习惯这些新奇的网络用语,说起来有一种正儿八经的喜感。
姜醒哈哈大笑,小时候那点遗憾和不甘仿佛都消散了,被裴律一点一点、一件一件填满。
当年小小的姜醒被排斥被孤立,没有勇气坐上那辆乘满刽子手前往海洋馆的大巴,如今坚韧勇敢的姜醒有了裴律,陪他去看斑斓的热带鱼群,陪他探索海洋的奥秘,陪他把错过的梦全都找回来。
出馆的时候是黄昏,今日天气与姜醒推测得相差无几,微微出了太阳,云絮很厚。
水族馆外是个人民公园,中央有一片占地面积很的荷花池,垂柳下有游客在休息,裴律与姜醒靠在栏杆上吃咸蛋黄雪糕。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繁茂热烈,碧色叶盘、径直花jing、饱满瓣朵白中晕着粉,有蜻蜓立于花蕊,随风轻轻晃动。
有随老人出来散步的小孩儿在旁边背古诗,一首接一首。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荷才立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由诗到词,背到后来的某一首,姜醒忽然贴近裴律神秘兮兮道:“她读错了,那是一个古今异音字,这里不应该念 , 应该念 ,第二声,是美好的意思。”
裴律眼底升起很淡的笑意,他知道姜醒和一般语文都不太好的理工科生不太一样,他母亲是大学里中文老师,自小要他熟读古诗文,姜醒书包里甚至放着那种集全必背古诗的小册子,裴律问他说是失眠必备的催眠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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