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电池,顾名思义就是给话筒换电池。
大哥每个月十五号会来店内查账,催来款的给提成,连本带利可提百分之五,参与的人怎么分,大哥不管。小弟们都爱跟着谢然,因为谢然分钱时公平又厚道,最重要的是他催款讲究方法而非暴力。
但催不来款的,领头的人就要陪大哥“换电池”。
大哥喜欢唱歌,专用快没电,信号灯一直闪的话筒,他唱歌的时候,手下小弟们也没闲着,把催不来债的人往隔壁包间一拖,闷头就打,大哥什么时候说话筒没电了,得换电池,他们什么时候停手。
谢然到的时候小弟们在门口等着,他一下车就觉出不对劲来,再一看小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着,几乎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怒火中烧地往里走,小弟追在后面,叫谢然别冲动,说有小马哥顶着,大哥的火已经消了。
谢然脸色更冷。
越往包厢深处走,守着的人越多,但谢然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大哥专用的包厢前,有光头大汉站在门口,客气地替谢然把门给推开。
谢然知道,这人现在对自己客气,那是因为还没到不客气的时候。
包厢内,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单脚往茶几上一踩,拿着个话筒在唱卡拉OK,小马鼻青脸肿地坐在一旁,被大哥揽着肩膀合唱。大哥唱得陶醉,像是没注意到谢然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随着节拍一下下拍打小马的肩膀,每拍一下,小马就抖一下。
唱到一半,话筒没电,小马脸色一变,又立刻讨好地笑,把自己手中的那个递过去。
大哥看也不看,把手中话筒递给谢然,意思是要谢然亲自去替他换电池。
谢然转头叫外面的人拿电池进来,恭敬地喊了声大哥。外头的人都替谢然捏把汗,已经好久不见他陪大哥换电池,怎么一换就换来个满电的,这还不得被打死。
大哥笑呵呵的,十分和蔼可亲,人往沙发上一坐,肚子先凸来一块,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的模样,放人堆里很难一眼看见。
“那个会计还是不肯还钱?”
谢然点头。
“听说那他里还有三万块现金,怎么不拿回来?小马说是他的主意,谢然,这不像小马风格啊,小马说那是他的熟人,我怎么不相信呢。”
小马私下给谢然使眼色,意思是黑锅他背了,打他也挨了,叫谢然别冲动,跟大哥说说好话,这茬就算揭过去。可谢然知道,这次小马认下,下次老乔的账还是要落到小马头上,小马永远都催不到老乔的账。
“是我的熟人。”
谢然平静点头,大哥又盯着谢然看了会儿,突然遗憾摇头,自言自语道:“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心肠变软了,不是什么好事,行吧,你自己知道规矩,坏事就算了, 规矩不能坏。”
他叫人把小马拖下去,自己也跟着出去,留谢然一个人在包间中,朝门口站着的保镖们一指,叫他们进去,陪谢然“换电池”。
包间内音乐声隐约透出,却是再没别的声音,别人进去换电池的时候又是叫唤又是求饶,隔音措施在这里压根就不管用,只有谢然进去时一声不吭。小马被打得很惨,躺在地上缓不过来,脸皮紧紧贴着地,企图从门缝下去看包间里的谢然。
十几分钟后,谢然死狗一般被拖出来,往小马身边一扔,难兄难弟俩并排缩在角落,大哥一步跨到他们身边去,还笑呵呵的,朝谢然和蔼道:“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催债的事情不行就交给别人,下个月我再来。”
谢然咽下一喉咙的腥味,勉强赔了个笑,大哥满意地走了。
他一走,谢然的小弟们才心有余悸地围上来,把他和小马背到办公室去,又手忙脚乱拿医药箱和冰袋,谢然抖着胳膊制止,叫他们都去忙吧。
小马和他尸体一样并排躺在沙发上,硬汉小马被打疼了也会流泪,问谢然疼不疼。
除开重生时被谢青寄踹的那一脚外,谢然已经好久没挨过打,别说挨打,就连打人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他摸摸嘴角的淤青,疼得龇牙咧嘴,突然道:“爽。”
小马一脸震惊,谢然也懒得解释。
马贝贝无法理解这种感觉,谢然觉得自己就是上辈子挨打挨的还不够,才无法无天的。
刚才在包厢内,拳头一落到身上谢然就知道他们在手下留情,他几乎是挑衅般地站起,问他们吃没吃饭,接着来啊。保镖们对视一眼,被谢然这自毁的言行举止激怒,本来是五分力现在是七分力,哪疼打哪,打不死人就行。
谢然躺在地上,眼睛看着手腕上的佛珠。
拳脚落在他身上,密集的像是夏天的暴雨,最痛的时候让人喘不上来气,谢然有种快要解脱的快意,心想能打死他最好,最好让他的死惊醒小马,以他的死亡来终结其他人的悲剧。可惜谢然美梦落空,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经打,被拖出去的时候遗憾心想,这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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