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挟着雪粒,吹得人满面生疼。小贩们早已收了摊,街边的商铺也落了锁,临近年节,只有几家香烛铺子和包子铺还点着灯迎客。
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围在包子铺前,等着新做好的热腾腾的rou包子,手里捏着公子齐发放给他们的报酬。老人也听说了那场赌局,可他运气太差,在城里转了几条街,没碰上一个死人。
要过个好年没有银铢可不行,他只得找上了以前的主顾,那主顾说最近用不着杀手,他哀求了半天,主顾便把中年男人介绍给了他。
他叹口气,咕哝着:这个年,不好过啊。他在褡裢里摸索了一会儿,又转向无名,你那儿还有几个子儿?
无名抬手探入怀袖里,摸出两枚铜铢。
老人又咳嗽起来,半晌,他叹口气,去买两个rou包子吃吧。
两人回到家已是入夜,他们住的地方是城郊一间简陋的草屋,周围没什么人家,只有一片萧索枯寂的荒野。
屋内空荡荡的,冷的厉害,无名取过火镰和稻草,燃起炭盆,和老人一起吃过包子,又自去为他煎药。
药端上来,老人喝了两口,便回屋了。
无名目送他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布帘后,才起身倒掉汤药,洗漱一番,自去歇下。
白日里奔波了一场,此时却并不觉得累。他侧躺在床上,望着炭盆里不时爆起的火苗发呆,迷迷糊糊间,眼前现出一双小小的赤裸的脚,脚在火苗间轻轻晃荡,他像是受到蛊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握那脚,白白的脚却像是受惊的小银鱼,在他掌心蹦跳,又忽的从他手中跑走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举起手,揉着眼睛,他看到自己满手是血,黑色的粘稠的血沿着他的指缝不住上涌,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发光的血红色的脸,它像张人皮面具般漂浮在他眼前,薄薄的嫣红嘴唇一开一合,唱着不成调的歌谣。他的手探至腰间,欲要拔剑,少女的声音惊雷一般响在耳边,你是个好人!
他猛地坐起来,屋子里冷得厉害,他却出了一身热汗。他在被面上擦了擦手,握住了手边的剑。熟悉的触感平复了他的不安,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如常。
咳咳咳外面传来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他疑惑地往外望了一眼,寒风吹着破碎的窗纸哗啦啦的响。这么晚了,老头子不好好歇着,在外面做什么?他定了定神,穿衣起身,来到屋外。
屋外是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雪下的很大,老人站在雪里,背对着他,枯瘦的右手握着一把剑。
他在练剑?无名呆在原地。
老人一次次抬手挥剑,一次次挽出剑花,剑身在空中无力地划过,剑刃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杀气,甚至连最微小的震动也没有。他似是觉察到了自己的无能,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连着他驼背的那只手,骨头格格作响。
一定很痛吧。无名不禁往前走了几步。
老人双手握剑,往前刺出。
扑通一声。
这一刺牵扯到他早已变形的肩骨,剧痛令他一下子跪倒在雪地里。
我已经,握不住剑了啊。老人像是在对无名感叹,又像是自言自语。
无名看着老人跪倒的背影,他觉得那模样很像一只乌gui。这个乌gui一样缩起头来混日子的老人,曾几何时,也是个威风凛凛的大人,只是他不走运。无名遇上他时,他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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