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早春,宫里不需向皇后每日请安和晨昏定省,太后也常年抱恙不见人,位份最高掌管后宫的纾贵妃也长期礼佛甚少让姐妹早起请安,每日初一十五聚在一起说说话便算了。昨夜何贵人又被翻牌子,进宫才一个月,她已经两次坐在送去侍寝的马车上,位份从选侍连跳两级成为贵人,而顺贵人在华露阁里气得都动了胎气,她进宫一年外加怀孕了才成为贵人,可何雪彤进宫才一个月便成了何贵人,她气自己的母家不够显赫。
诗韵和槿棋品着茶,听到小德子说顺贵人动了胎气,皇上也不去瞧她,二人低眉不语,心里都明白自己若不争气也会成为另一个顺贵人。没多久,第二晚诗韵被翻了牌子,第二天就进了位份,成为顾小媛。
诗韵进了位份本该是喜事,可诗韵一个人待在宫里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看这情况,绣舞都不敢去打扰,槿棋一听心想不妥,诗韵和自己不同,她从小便被家里人训练得极好,出生开始注定要进宫为母家争气,她怎会对侍寝不开心呢?
柳悦一听不对头,赶忙把自家主子拉回来,不要触了诗韵的火头。院子里的桃树已经开始开了小半树淡粉的花儿,小英子和小路子在桃树下做了一张摇椅,让主子能在在摇椅上赏花,卓菊也放了几个大碗在树下,打算接住掉落的花瓣做桃花糕。
“主子您看,这老桃树的花虽然比其他桃花开得迟开得淡,可是能让主子不赏别的桃花注意只在它身上,也是它的本事。”
听着柳悦的话,槿棋伸手摘了一朵淡粉的桃花,别在耳后,蹦蹦跳跳跑出门了,碧桃赶紧跟在身后,柳悦拾起碗里的落花,端到厨房做了起甜汤。
槿棋带着碧桃在御花园里赏着三月纷飞的柳絮,手里握着一把鱼食喂锦鲤,她和碧桃闲聊起来:“你说这池锦鲤会记得住喂过它们的人吗?”
碧桃答道:“小姐,鲤鱼不通人性,只知一口食物,隔着悠悠之水又怎会知道谁人喂过呢?”
“碧桃啊碧……”槿棋的话还没说,听到一声男人的叹息,御花园之中……
锦鲤池对岸,假山之后传来一声叹息,槿棋一时好奇,把鱼食全撒池子里,悄悄走到假山附近,听清原是一把男人声,声音温柔也带有磁性,听起来还很年轻,寻常侍卫太医大臣又岂敢躲在御花园唉声叹气,又不像太监那般尖细,莫不是哪位皇亲国戚,先帝有七位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早夭,皇上是六皇子,今年才二十,五皇子严亲王也年过三十了,这里的人很可能便是自己的丈夫——当今皇上。
只要想到这点,槿棋赶紧往反方向走,她尚未侍寝,要是被皇上发现她在的话,一辈子也别想侍寝了,只能在宫中孤独终老,虽说她不想进宫,可也不想寂寂无闻老死宫中,能争得一时富贵也得让母家光荣,将来失宠也好什么也好,不连累母家便可以了。
一路快步走回去,在早春的天气中有一丝薄汗,柳悦见状赶紧用帕子擦擦她额上的汗珠,蟠桃服侍她换过一套衣服,不到一个时辰,传来了何贵人被翻牌子的消息,她才把心放下了。
第二日下午,纾贵妃在御花园和皇上下棋品茶,皇上突然问起:“这批秀女还有谁没有侍寝?”
纾贵妃思索一下道:“是燕合宫的魏答应和荷意宫的林答应。”
“都是谁家的女儿?”
“魏答应是西北靖康侯的孙女年十五,林答应是礼部尚书千金年十六。”
皇上唇角一弯,合上折扇,传敬事房太监,今晚就翻了荷意宫林答应的牌子,纾贵妃看着这熟悉的笑容,知道这盘棋又下不完了。
槿棋知道自己侍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惊讶也没有喜悦,静静听着太监宣读,坐上马车后又静静地青棠池沐浴更衣,按照规矩妃嫔侍寝时要在青棠池沐浴更衣后,裹在棉被之中再送到皇上寝宫里。
柳悦从太监宣旨的时候一直满脸笑容在主子身边,可槿棋的表情依旧非常冷静,柳悦心中有些害怕,主子才十六,有这样的表情会不会冷静过头了?她不敢说出口,怕主子紧张,只求神保佑主子能顺利侍寝。
在灵犀宫冰冷的床上,红烛和龙涎香并没有为她心中增加一丝温暖,不知诗韵躺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她害怕昨日在御花园听到的叹气真的是皇上,若皇上认出她该怎么办?
心惊胆战了半刻,门外太监高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推门而入时,她紧闭双眼,只听见一句:“乔儿,果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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