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最信任他,”李知迎眼里散发出炙热的光,唇角挑起笑容,“也因为,他最是听我之令。”
李知元藏在衣袍里的手逐渐攥紧。
李知迎缓缓站起身,栓在脚上的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他直视李知元,字字清晰,“他十四岁便跟在我身边,是我将他从苦海解救出来,是我让他学会如何掩藏自己,是我让他尝到当人的滋味,这八年,他对我唯命是从,哪怕他心悦我,只要我一句话,也能嫁给他不喜之人……”
李知元被踩中痛处,不顾身份猛地攥住了李知迎的领子。
可李知迎语速越来越快,“没有我,你连他一个眼神都得不到,更别妄想能娶他过门,你得到了整个天下又如何,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被心爱之人厌恶的可怜人。”
李知元怒目圆睁,再忍不住胸口气血翻涌,一掌袭向李知迎的左脸,他用了全力,李知迎被打得偏向一旁,却依旧不能解恨。
李知迎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禁忌,仿佛将他把一颗心捧出去被人践踏之事公之于众,天子又如何,人人都可来嘲笑他被枕边人背叛,险些命丧黄泉。
如若不是蔡卓以死起誓,他绝不会怀疑到陈景屿身上,更不会亲眼见到陈景屿偷盗虎符印,不会相信他尊敬的兄长想要他的性命,不会被推着坐上这个皇位。
而这一切,说来可笑,竟都因为一个情字。
怪他看错人,信错人,爱错人。
“李知迎,”李知元怒道,“你最好别再多说一个字,否则休怪朕将你千刀万剐。”
李知迎唇角有血,挑衅地看着他,“我一死,陈景屿会永远将我记在心里,他看你一次,就会想起一次你是杀害我的凶手,他会恨你一辈子,恨你杀了他最爱之人。”他反手抓住李知元胸口的衣料,已然有癫狂之态,“杀了我啊,陛下。”
李知元怒不可遏,将李知迎推出去,看着眉眼间疯狂的人,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故意在激怒自己。
“三哥,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杀你,”李知元不愿再待,他怕多待一刻,李知迎说出更刺伤他的话,“在这里好好赎你的罪吧。”
他转身走去,听见身后人大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声在宫殿里回荡,直至宫门又被紧紧关上。
——
明轩殿坐落在宫中偏僻之地,寻常少有宫人踏足,这也是李知元把陈景屿安顿在此的原因。
蔡卓那日假奉他之命想要处死陈景屿,幸而他及时赶到才阻止,象征性地罚了蔡卓十大板便不再追究。
若不是蔡卓,恐怕今日被关押的便是李知元,蔡卓是大功臣,李知元不会拿他开罪。
其实李知元心里比谁都清楚,陈景屿罪当诛,可他也痛恨自己无法对陈景屿下杀手。
他曾把炙热的真心捧给了陈景屿,如今满心荒凉,鲜血淋漓,陈景屿真是知道如何伤人最彻底。
处理了一日的事务,李知迎在殿内与他说的话似走马灯般反复回荡,令他头痛欲裂,难以思索。
朝中关于立国母的折子叠起了一座小山,他迟早有一日要迎娶新人巩固地位,王丞相之女也好,蔡卓的妹妹也好,他竟觉得并没有差别。
他此生真心实意想要迎娶之人唯陈景屿。
出神之时,跟在身侧的宫人提醒道,“陛下,再往前就是明轩殿了,可要掌灯过去。”
琉璃宫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已经一月未曾见过陈景屿,自他下令诛杀他们腹中的孩子之后。
想起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李知元闭了闭眼隐去痛苦,再睁眼已是清明。
他接过宫灯,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
宫人不敢有异议,垂首看着南朝新皇渐行渐远,不知为何,在宫中伺候先皇多年的老太监如今看着打小长大的七皇子,总觉得他没有半点初登基的意气,那背影写满了苍凉。
老太监并不知李知元与陈景屿的纠葛,只哀哀叹了口气。
——
陈景屿的身子在御医的静心调养下,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滑胎不比寻常小病,加上陈景屿又是男儿身,这些日子的面容都是雪白之色,仿若病入膏肓不得救之人。
为此,御医寻了不少滋补气血的方子,日日浇灌,才终于让陈景屿恢复些Jing气神。
喝过了药,陈景屿又开始漫长都出神。
许是李知元和宫人吩咐过,宫人鲜少和陈景屿谈话,他一天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到后来,便干脆当一个哑巴。
起先他会询问李知元何时到来,他想冒死问李知迎的去处,但问了几回,都未能得出一个结果,便也就不再问了。
夜里起了风,陈景屿只着一身薄衫站于窗边,目光如水地眺望天边残月,墨水一般的夜色唯淡淡的黄晕,看着好不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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