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在办公室里写报告。沈大律师边敲门边自顾往里走,顺手把一叠
材料扔在宋思明的桌上。宋思明抬眼看看,笑了,说:“漂亮!晚上一起吃饭!”
沈律师意味深长地瞥了宋思明一眼,问:“这个‘一起’二字,耐人寻味。
怎解?”宋思明放下笔,邪邪一笑说:“你请我啊!”
“哦!天底下就我傻了。我替你干事,我请你吃饭。我欠你呀!不去。”
“你这个人没劲。我是国家公务员,才拿几个钱?你是自己的主人,你
随便发封律师函,怎么也得收入一千吧?我不吃你吃谁?走吧!我听说新天
地那里新开了个伶人馆,菜不错不说,还有科班唱折子戏,一起去欣赏一下。”
沈大律师拱手告饶说:“今天真不去了,改日。今天有个圈子里的聚会,
是胖子组织的,我听说他最近活动频繁,我想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动作。”
“你有什么圈子?你的圈子里怎么可能没我?”
“你不是洁身自好吗?你不是不近女色吗?谁敢拉拢腐蚀你?几次拉你
去按摩,你看你那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那种表情加动作,把我们好好
的正常放松娱乐,都贬成心术不正了。一来二去,我们谁都不带你了。你呀,
已经游离于我们圈外了!”沈大律师站起来用手指梳理一下油光锃亮的头发,
扬长而去。
宋思明怔了一下,摇头笑笑。
星期二是一周里最难打发的日子,上不挨天下不挨地。欢娱的周末回味
已经结束,而到周五还很漫长。往往这一天又是一周里工作量最大的时候,
很疲倦。要是一周工作两天,休息五天,那该多美妙!
海藻觉得人生的轨迹有问题。每个人都在为口食拼命,把自己搞得不堪
重负。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是让自己在日子中承受痛苦,还是为了享受欢乐?
关键是每个人都这样活着,从没有人质疑,这样的生活到底对不对。只知道
必须要工作,每天不停地工作。一个月工作22天甚至更多,像牛一样地工作
一个月,而像小兔子一样欢蹦乱跳的日子只有发薪的那一天。人要用30天的
紧张换一天的松弛,这种现实也太残酷了吧!
更糟糕的是,海藻的老板是个工作狂,而且属于一定会发家的那种残酷
资本家。他总会在你下班前的一刻钟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想起什么事情让你加
班,并且把所有的出差都安排在周五下午,周一早上从火车站出来,还不耽
误上班。海藻想,他开的那辆奥迪,就是自己被压榨的剩余价值堆积出来的。
而且据他日益准和高超的压榨技巧,他很快就要升级换宝马了。
海藻每次跳槽,都是因为不堪重负。她幻想着,也许有一天会碰到一位
仁慈的老板,很慷慨地说,每月一万,包吃包住,上班两天,休息28天,年
底双薪。为这个仁慈的老板,她已经期待两年了,两年里,她换了3个工作,
不停地随着工作地点搬家。工资倒是每次必涨一点,但老板一点都没吃亏,
总能想尽办法比上一任更加刻薄。总之,他们一定会做到物超所值。海藻决
定,这将是她的最后一份工作。她一定要努力做到退休,绝对不辞职,不去
看报纸的招工广告,因为,她已经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被压榨了。仁
慈的老板和圣母一样,只会在圣经中才会出现。
今天中午,比较沮丧。好不容易捱到吃饭时间,老板笑盈盈地敲她的桌
面:“中午少吃点,晚上有饭局,外滩18号哦!”海藻非常做作地抿嘴一笑,
表示知道,内心里一百个不情愿。陪人吃饭,这是海藻的工作职责之一,也
是海藻最讨厌的工作之一。满桌子的菜,你永远不会下第一筷,等桌上所有
人都夹一遍,你才有可能去吃别人剩下的口水。饭桌上你不会全神贯注于菜
肴,却要注意谁的杯盏里酒空了菜干了,然后殷勤倒酒布菜,说一些自己都
觉得很麻的吹捧的话,对每个人媚笑讨好,待餐毕,别人都酒足饭饱,而
自己却腹中空空,了无滋味。明明钱最终落到的是老板的口袋,他只肯分其
中小小的一毛给自己,而谄媚的活儿都要自己干。
很郁闷地坐在电脑前,连午饭的胃口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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