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呆呆的看着睡梦中的强，自他被德和奥紮尔救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不得不说鲛人的体质很强悍，如此重的伤势，竟然在一个月的调养中，渐渐康复。

    艾丽还记得强被带回来时，他吓得差点晕过去，强壮的鲛人浑身是血，背鳍被撕得破碎不堪，几乎已经脱离身体，只有一部分连接，而强的右臂也呈现扭曲的形状，毋庸置疑那条手臂骨折了。

    艾丽张大了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无声的哭泣让他看上去脆弱极了。

    不敢碰触那个破碎不堪的鲛人，艾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茫然的看着其他人为强救治。

    即便是已经过了一个月，当时的那份绝望和痛苦，艾丽依旧不愿去回忆，却偏偏总是不受控的想起来，这种自我折磨随着强的身体逐渐康复而越来越深刻。

    怀中抱着他和强的儿子，小家夥是条活泼的小人鱼，一条金黄色的小尾巴，和艾丽一模一样，五官也继承了艾丽的秀丽，和强一点都不像。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强的儿子。

    艾丽有些微的失望，看着儿子又一次开始发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强，那时他只比怀中的小家夥大一点点。

    强小时候非常可爱，倒不是说他会讨人喜欢，而是单纯的让艾丽觉得他可爱，特别是那张面瘫的小脸，甚至有时会故作凶狠，成年鲛人如此是挺恐怖的，但是圆圆呼呼的小鲛人如此，就有种莫名的喜感，总是让艾丽想笑。而艾丽越是笑，小小的强脸色就越是严肃，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那个时候艾丽很寂寞，但是他又拒绝和乔说话，甚至是害怕他，所以乔不在的时候，他都抱着小小的强不停的说话，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那麽的唠叨，看着小小强强制忍耐的表情，他就越发的管不住嘴巴，这可能是那几年留在他记忆中最深的一部分。

    这一个月艾丽也在思量他和强之间的事情，他用了将近一生的时间才想明白他是爱着乔的，而这一次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思考和强之间的感情。

    答案是……没有答案。他不知道。

    「噗噗……」怀中的小家夥欢快的吐着泡泡，打断了艾丽的思绪，他惊奇的发现，他的儿子即使不是鲛人，长得和强不像，但那副面瘫的小脸，神似。

    艾丽笑了，搂紧怀中的宝贝，轻轻的拍着孩童的脊背。

    『强，快点醒来吧。』

    虽说强rou体上渐渐康复，但他依旧没有彻底清醒，偶尔迷茫的睁开眼，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只是朝着艾丽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歪过头去，又睡了过去。

    波塞顿说那是鲛人特有的恢复方式，当他们受到很严重的创伤时，便会陷入深度昏迷来调节身体。

    艾丽小心翼翼的摸着强的脊背，他的背鳍被截掉了，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因为背鳍和背脊的连接处真的太少了，那一块rou比手指宽不了多少，要想将背鳍和背脊重新长好，几乎是不大可能。

    波塞顿也过来看了看，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鱼鳍上的肌rou几乎被撕烂了，根本无法长回去，哪怕是利用一些神力，也不过是看上去好看一些，真正战斗的时候，它根本没有用处，形同虚设。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强的恢复速度就会减慢，伤口的癒合会越发的困难，最後经艾丽同意，便做了一次『截肢』手术。

    艾丽只想强活着，并且能够快些康复，所以在最後关头，他代替强选择了放弃背鳍，但他心中却很担心醒来的强会生气。

    鲛人多麽看重战斗力，艾丽是知道的，缺少了背鳍，相当於残疾，不知道强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

    想到这里，艾丽内疚的捂住了面颊。

    因为他的懦弱和自欺欺人，害死了乔，又害得强如此。

    『嗯……』

    微弱的声音拉回了艾丽再度飘远的思绪，他慌忙的将儿子丢在一边，扑到强的床边，一双美目期盼的看着即将转醒的人。

    『强，你怎麽样？哪里疼？』

    强张开眼，感觉十分不好，他从来都没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候，他预感到这次伤得很重，甚至有可能残废，以後再也称不上是勇士了。

    不过他不後悔，只要艾丽不再怨恨他，不再不理他，就算是死了，他也甘愿。能够像父亲那样，被艾丽记在心里，那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幸福』这两个字对於强来说很陌生，而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却猛然出现这两个字。

    耳边是艾丽紧张的呼唤，强歪过头看着满脸憔悴的小人，抬起手摸向了艾丽的脸颊。

    没有被拒绝，强心头一喜。

    强的欣喜和小心翼翼外加一丝讨好等情绪，艾丽是不知道的，因为强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像往常一样木着一张脸，但那双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他。

    将脸颊放在那只大手中，轻轻的动了动，艾丽终於感觉到了强的喜悦。

    『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