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不记得过往,自然也不记得来人面容。
他甚至低声对容玉说:“邱郎,你看这行人,是什么来头?”
容玉说:“谁知道呢……”
两人的话音很轻,被淹没在柴火烧起时的噼爆声、雨声,还有其他人讲话的动静里。
等烤过火,吃过面饼,天色仍昏,未至黎明,又有人有了倦意。
拿着面饼的暗卫们训练有素,不多讲话。一面吃,也一面习惯性地观察环境、打量周围人。
最初,他们的视线从容玉、林石身上扫过,把他们当做寻常人。但到后面,其中一个暗卫不知发觉什么,对身侧人耳语几句。暗卫头子皱眉,目光重新落在容玉和林石身上。
容玉心里“咯噔”一下。
他借着夜色的遮掩,一点点往林石身上靠去。林石起先怔忡,而后,就察觉容玉正在自己掌心写字。
林石细细分辨,察觉到,容玉是说,要他配合他的话音。
发生了什么?
林石尚在茫然间,方才进来的白净青年忽而开口,笑道:“我看这位郎君,倒是颇有些面熟,难道你我从前打过交道?”
林石眼皮一跳。
容玉福至心灵:自己的易容,针对此前从未见过“林石”本尊,只能从画像上分辨此人形貌特征的人,的确有用。但这些暗卫与“林石”打交道已久,要糊弄过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风声雨声之中,容玉提起心,开始思索。
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琴修,要敌过这些凡人暗卫,并非难事。
难的是,在敌过他们的同时,不暴露自己。
容玉一遍一遍想:值得吗?我想帮林石不错,但若就此把自己搭进去,让谢雪明察觉我的踪迹——
他尚未想出一个结果,就听林石开口,仍然说了一遍他们此前编撰出的那几句来历:从庆州来,遇到一些麻烦云云。
其中一个暗卫听了,忽而开口,“原来还是老乡呢。”
林石身体一僵。
对方说的,正是庆州话。
林石能记住容玉给他叮嘱的一些风俗小事,但他又心知肚明,如果自己在一个真正的庆州人面前硬坳乡音,多半要露馅。
阒静黑夜之中,火堆旁,除去暗卫与林石,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连原先爱闹的孩子,都陷入一种莫名警惕。
这样的环境下,容玉开口了。
他一样说庆州话,询问那名暗卫,具体是哪一县、哪一村之人。对方说了,容玉流露出一点感慨,温和地说,自己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还有一位姑母嫁了过去,只是不曾亲身去过。
暗卫露出审视目光,与容玉又聊了几句,话音再静下。
看起来是信了容玉的说辞。
林石稍稍放松。
却不曾想到,过了片刻,暗卫们又挑起其他话题,要问容玉和林石在庆州究竟遇到什么麻烦。
他们话音轻柔,好像当真是要路见不平,说自己在京中,也有几分人脉关系。如今相逢即是缘,他们感念庙中人的相助,又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于是愿意为容玉和林石打抱不平。
——这就不在此前编出的来历范围之内了。
林石的身体又有点发僵,容玉也露出一点为难神色。
这个时候,暗卫们微微眯起眼睛,怀疑表露无遗。
有人站了起来,悄然往容玉与林石这边走来。
百姓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自是连滚带爬地去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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