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气很好，云很少，即使是特区这样的霓虹通明的不夜城，也看得见清晰柔和的月光。

    危家羲握着那一罐啤酒，喝了半天都没喝完，站在阳台上，心情复杂地望着外面。十一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从阳台往下看，除了星星点点的车灯和路灯之外，行人的面容自然都看不清楚。

    其实危家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不管他心里再怎么清楚，自己做的都是该做的事，那个八婆也绝对死有余辜，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今天，就是开枪打死了一个人。

    “所以，你不打算把话说完吗？”云少锋也从客厅里走出来，站到危家羲旁边，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清澈。

    危家羲先是低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扭头看他：“云少锋先生，你真的很有恒心啊。”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云少锋也握着啤酒，侧身靠在阳台，正面对着危家羲，一副等着他的样子。

    不要这样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我啊……

    就喝了那两口，危家羲都觉得自己开始醉了。以前的少锋也是这样，凡事都特别认真，总是一脸乖巧地听自己指挥。应该告诉他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在这件事之后，他决定要留在特区的话，这些事他总归是要知道的。

    “今天那个死者，叫做利安娜。她确实是危家义的妈妈，就是之前我们开会的时候提到过的，A记高层的世侄女。”危家羲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面朝着客厅，回避云少锋的目光，“其实危家义是我大哥，危俊林是我们的生父。我和他的不同在于，我……是危俊林生下来的。”

    云少锋眨了眨眼，心里是有些惊讶的，但面上并未表露太多，“我其实也大概猜到，你可能和危家义有些关系，没想到是这样……”

    “剩下的你应该也大概猜得到了，非常老套的情节，”危家羲耸了耸肩，“我是我老爸带大的，利安娜和危家义一直视我们两父子为眼中钉，但我老爸死得早，所以年轻的时候，也避免不了跟他们一家三口打交道。”

    “他们一家三口？”云少锋皱了皱眉头。

    “嗯，他们一家三口。”危家羲回答得十分坦然，“老头子生我下来受了不少苦，我感激他带我来这个世界上，但我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所以你就做了警察？”云少锋又问。

    危家羲却沉默了，抬眼看他，目光幽深而有些哀伤，但却没有太多讯息可传达一样，很单纯地看着云少锋。

    云少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举起啤酒罐饮了一口，挡了挡尴尬眼神，“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有。”危家羲摇了摇头，微笑起来，“对，所以我就做了警察。”

    “那你今天也没有做错什么，不管你和利安娜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做的都是职责以内的事情。”云少锋温柔地安慰他。

    危家羲却抬头看了看夜空，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站直身体，走回了客厅。

    “你既然选择了做警察，那证明你不想和黑帮同流合污，我觉得你很勇敢，为什么这么苦恼？”云少锋有些不理解他的反应，一边说一边追了上去。

    危家羲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警局里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但道上却不少人知道。我是红盛前坐馆的儿子，以警察身份杀了自己小妈，现在同时扇了A记和危家义的耳光，更何况前两天我才去见了喜爷。现在的情况真的不是一般的复杂。”

    “如果你只是想做好你的工作，没打算要一头扎进黑道里，去和他们抢地盘，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云少锋坐到他身边，仍然不解，“你又不会去和危家义抢坐馆。”

    “我真的……很想做好我自己的工作，”危家羲看着他，哭笑不得，“我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你啊，少锋。”

    云少锋的表情柔和了些许，有些内疚地看着他：“所以又是因为我？你担心我的安全？”

    危家羲点了点头：“杨震之所以派我来，是因为我熟悉红盛的人下手的方式，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本来我一直留在重案组，就是不想再和他们那群人渣碰头，但是现在……”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去那家茶餐厅？”云少锋又问他。

    “因为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抓到危家义。”危家羲忽然变得有些急躁，将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无助地抱着脑袋，“我知道如果新青和红盛发生大型冲突，那红盛的制毒工场有很大概率是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这时候去的话就能找到证据。我……我不能容忍危家义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一直在外面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就有可能会伤害你！”

    说到最后，危家羲忽然被云少锋揪住了衣领，上半身被他拉到面前。二人正面相对，鼻尖相触。

    危家羲呆若木鸡，怔怔地盯着面前云少锋忽然放大的脸：“少锋……”

    云少锋没有回答，维持着揪着他衣领的姿势，凑近吻了危家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