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还记得很多童年的事情。
他被姑母养在主宅,同龄的小孩喊他怪物,大人则抱着孩子们一边辱骂一边躲避。姑母三年才会来见他一次——或许对于修行者来讲,从三岁到十几岁算不上太长时间,却足够一个凡人幼崽变得高挑,他特意借了小侍女的裙子穿上,用廉价的胭脂给自己抹了粉,乖乖巧巧给姑母请安。
姑母气得发抖,抓着他的衣袖去质问家主,家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明白平日里这孩子的处境,下意识以为是其他年轻人干的,喏喏地说不出话。
他躲在姑母身后,对正在受罚的几个少年露出腼腆的笑意。
姑母把男孩接出了主家,一时无处可去,只好先带回大荒,不想季无妄见猎心喜,居然难得起了收徒的念头,姑母拦不住,勉强同意。他本没有姓的,如此就跟了师父姓,满大荒的摸鸟打鱼,偏偏他天生地惹灵兽喜爱,不知道被扒光多少次翎毛的翠鸟还是会落到肩头啄他的衣领,雪白的五色鹿把他放在自己的背上,他们一起去取了师父赐予的佩剑惊鸿。
他已经不是孩童,俊俏的五官长开了,门派里很多姑娘都为他心动。
他走进隐蔽的山崖间隙,石头上滴下水滴,被困在此地的师弟师妹们喜极而泣地看着他,虽然他们只是天赋不高外门弟子,不能常常见到大师兄,但他们仍然无比诚挚地相信大师兄能够把他们解救出去。
他甚至没有别过眼,而是表情漠然地看着师妹被剥开了肚子,看着师弟被蛊惑了一般贴上身,插入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师妹的身体。
他的手上每月这个时候都会多出许多伤口,但在灵丹仙草的帮助下很快就会愈合,师娘为他包扎的时候,仍然在轻声哄着哭泣的师妹们,像是哄年幼的孩童,她抚摸身边带血的刀,无不惋惜地说这一次又没有合适的女孩。
他感到恶心,但是脸上没有端倪,甚至还带了笑意,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冷静地盘算如何才能将其扭断。
但他做不到。
他想活着。
如果他只是乖巧地被养在笼子里的牲畜,如果他当年不是自诩聪明地跟着女人来到大荒,如果没他有生出任何情感——
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死去和赎罪的,可他是。
再过了多少年?他认识了一个半人半妖的剑修,和东海的鲛人打过架,也收留过一个小和尚,还有每个月见到的死去的姑娘……实在过了很久,在大荒燃起浇不灭的大火的时候,杂乱的人声和灵兽的嘶鸣交融在一起,听起来如同隔着朦朦胧胧的雾。他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灵兽一点点折磨死自己的师娘。
发疯的灵兽毫不留情地撕扯开女主人的四肢,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他蹲下来用绣着平安符的手帕亲昵地为她擦拭,然后连同自己的宗门外袍一齐扔火里烧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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