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珝一出门,王府里就没了能吓住晏清的人,贺徵对晏清的胡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过分,想要干什么都由着他去,再加上又治好了腿,晏清这小半个月过得可以算是如鱼得水,比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舒心。
贺栩走的第三日,晏清就叫了个戏班子来府里,可刚唱完一折子戏就腻了味,随手给了赏钱就把人全都打发走了。
伺候他的下人们最是知道他一贯的脾气,本以为戏班子不合他心意,必定又要冷脸挑刺,都做好了高度紧张小心翼翼伺候的准备,谁知晏清竟一反常态,不但没有任何不愉,反而兴致高昂地让人把南大街上做糖葫芦的人带进府里,他要吃现做的。
晏清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跟身边人吩咐,给他找一条小舟,他明天想一个人在王府的小湖里头泛舟。
下人们哪敢让他单独在湖里头划船,万一这小祖宗划一半翻了船,哪个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晏清坚持要做,连贺徵都点头说随他去了,还特意派人叫了捡棠来陪他一块玩。
于是下人们只好在岸上心惊胆战地看着,见晏清生疏地推着桨,小小的一个木舟,载着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往湖中心去。晏清划了一半就嫌累懒得动,将桨递给捡棠,就探着大半个身子往外去折莲蓬。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天,虽说晏清不再摔瓶子丢碗地发脾气,可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叫人提心吊胆。新来的管家满脸愁苦地找上贺徵诉苦,希望贺徵能管一管这位胡作非为的,哪怕是他坐在院子里头叫人捧着几排花瓶摔了听响,也比在湖上摘莲蓬叫人放心。
谁知贺徵听完只是一笑,丢下句“他要什么都给他找,楚王府不缺钱”,就美滋滋地带着自己新得的一对玉佩向晏清邀功去了。
那天晏清跑到他书房里头说要在府里划船,看起来满脸骄纵趾高气扬的样子,其实眼睛咕噜一转,悄悄地往他那假装不经意地一瞥,观察他的脸色,他哪里是来征求意见的,这是来试探贺徵的底线呢。
贺徵在王府这么多年,练了一身的做戏本事。表面上当个甩手掌柜,实际上早就把晏清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也有意纵着他,平日里给他无底线放权的同时,把人养得愈来愈娇,悄悄地把人往自己的地盘里圈。
人都是这样,缺什么求什么。他以前在家里被继母压着,别说是游湖听曲,就连一顿饭里多吃了几口都要看人脸色,如今得势,哪怕是借的楚王府的势,也足够让他同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彻底告别。
贺徵嘴上不说,在每个细节里暗戳戳地向晏清展示着,你瞧,留在这里,你就是仅次于贺家两兄弟的王府主人,想干什么都有人上赶着伺候,比在外边风吹日晒的舒心多了。何必再和上回一样,巴巴地跑出去受罪。
晏清胡闹着玩了十几日,终于消停了下来,让人在院子树上挂了一架秋千,又开始一心钻研吃食起来。
贺珝回来时,晏清正坐在秋千上听人说书。旁边摆了一张小几,放着糕点和冰镇的水果。
从说书的小姑娘到小几上冒着寒气的葡萄,贺珝的眼睛一一扫过,在看到晏清晃腿时露出的光裸脚踝后,忍不住从门外走了进去。
说书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是晏清嫌城南的说书先生长得老,让人把隔壁客栈里头那位身世凄苦的唱曲姑娘叫了来,封了厚厚的赏钱,叫她每日给自己念一下午的杂书,今日正讲到某位书生荒寺遇到狐狸Jing的老套志怪故事。
“王、王爷.....您来了。”小姑娘没见过贺珝,只当是贺徵今日面色不善,她本来就胆小,立刻就哆嗦着站起来,想要给对方行礼。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王爷,成日里没事干只知道来缠着我,照你这么下去,要是哪一日你败光了王府家业我也不稀奇。”贺珝背着光走来,晏清瞧不清他的模样,只当是贺徵又往他这里跑,嫌弃地拿脚推了推他的膝盖,示意他离远点,别吓着小姑娘。
“我可警告你啊,要是你开始冒败家业的苗头,我第一个收拾细软卷了你的钱跑。”晏清向来不怕贺徵,这大半个月又被有意无意地纵着,越养越娇,懒洋洋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贺徵把王府败光之前,我一定把你打包袱接走。”贺珝把晏清的脚踝握在手里,半跪下来打算替他穿上袜子。
晏清一惊,立刻从秋千上翻身起来,可是贺珝已经牢牢握住了他的脚踝,头也不回地冲满脸通红的说书小姑娘吩咐着,“还不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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