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愁
晚饭之后,川口忍手肘撑在桌面上,坐在那里看书,读的是《源氏物语》,古典文学大家与谢野晶子在三十年前,将这本书从古日语翻译为现代日语,从前自己也曾经断断续续地看过,不过并没有从头到尾认真地读,此时翻开来,明明已经读到了“花散里”,却又往回翻,回到“空蝉”那一章。
川口忍没有自比光源氏,金钟勋也不是空蝉,没有那样美丽脆弱,更加不会有那样曲折潆洄的情感,即使在拒绝源氏的坚贞之中,也带了百般的哀愁,金钟勋拒绝自己可是十分干脆利落的,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丰富的内心活动?只怕半点不曾忧虑过什么“不解风情的粗蠢男子”之类。
从那一次之后,自己和他再也没做过,居然真的像友人一样相对以礼,自己每常前来,竟然一直扮演的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的角色,想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忽然要这样纯情?是因为金钟勋与自己旗鼓相当么?
不过话说,金钟勋去洗澡也洗了好一阵,不知在那里面做些什么。
此时金钟旭已经从澡盆里出来,腰间围了浴巾,正背对着镜子,查看自己肩头的烙印,多亏了千代夫人前几天在浴室墙壁上面,装了这样一面大大的椭圆形穿衣镜,虽然品味上极其古典,但千代夫人对于现代风格也不是不能接受,因此这间典型的和室居然也带了一点洋室的风格。
因为热水的蒸汽,镜面上本来已经一片雾气蒙蒙,金钟勋用手将镜面擦了一下,清出一块地方,照得比较清晰,然后调转过身体,将左肩对准那块镜面,扭着脖子使劲往后看,真的是羞耻啊,如同货箱一样给人盖上了印章。
看着那菱形的伤疤,金钟勋顿时觉得肩头又火烧火燎起来,从前他只以为川口忍是代表川口组惩罚自己,顺便让自己承受一番皮rou灼烫之苦,然而经过了这三个月,川口忍的表现让自己感觉越来越不对劲,那已经不是友爱亲切了,而是温存到近乎暧昧的程度,这还是衣衫整齐,两个人好端端坐着说话的时候,倘若躺了下来,不管关灯没关灯,川口忍那都叫做一个yIn荡,所以他为什么当初选择的不是让自己切手指,而是烙了这么一个标记在自己身上?只怕早就不安好心,之前有所预谋的。
就在他脑子里正乱的时候,拉门忽然一开,川口忍的身体斜斜地靠在墙上,半张脸凑在门缝处,问道:“好了么?”
金钟勋登时激灵了一下,仿佛有一件什么隐秘给人窥破,连忙放松了扳着左肩的手,掩饰着粗声道:“不能在门外问吗?我已经洗完了,马上可以出去,等我穿了衣服。”
川口忍洋洋地“哦”了一声,懒散随意地将浴室门重新推上。
见门已经关好,金钟勋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擦了擦头上的汗,好悬啊,幸好自己已经围上了浴巾,否则川口忍这样忽然推门来看,就要看到自己全身的裸体,如果是从前,虽然会有一点尴尬,却并不会想太多,但是自从那一夜和他睡过之后,再裸露着下体出现在他面前,便觉得很有些古怪。
所以金钟勋得出结论:随时遮蔽好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起码掩盖住下身。
金钟勋从浴室中出来之后,川口忍仔细冲洗身体,泡过澡后放了水,回到卧室之中,不多时gui野千代便送上一瓶清酒,两样小菜,川口忍拿起酒瓶,给金钟勋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酒瓶放回桌面上,静静地望着金钟勋,金钟勋看了看他,如今对餐桌礼仪自己也是懂一些了,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微微皱起眉头,礼尚往来给川口忍也倒了一杯酒。
川口忍端起酒杯来,慢慢地将这一杯酒喝了,转头望向面前的人,微微含笑道:“何必总是这样不情愿?毕竟我在这里也是有股份的,所以难免时时要来。”
金钟勋低头喝着闷酒,川口忍说话真的是非常含蓄了,其实原本的意思应该是:这里本就是我的房子,为什么来自己的房子还要给我脸色看?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与川口忍的关系一直古里古怪,至今金钟勋也没有弄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曾经问过川口忍:“我之前究竟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答曰:“我们是竞争对手。”答案简洁而又令人挖掘不尽。
然而虽然在找寻记忆这件事上,川口忍一片云雾幽玄,不肯明确回答,但川口忍是个机敏灵巧之人,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川口忍说话做事都很仔细,迂回婉转避免令人难堪,虽然有的时候金钟勋觉得日本人在细节上太认真,这个院子里的三个日本人,除了三浦和夫比较散漫一些,堪称旷达,另外那两个人——gui野千代和川口忍都是这样,有时候明明只是小事,却仍然那般细密,让人简直觉得有点gui毛,说不出的气闷,偶尔金钟勋甚至在想,假如与她们在一起十几二十年,连自己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川口忍这样的性格与作风,毕竟有一点很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很留意自己的感受,努力不来刺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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