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木的异样感里,他察觉出那半张面皮的伤情更恶劣了。
他朝另一张床看去,室友安静地躺在床上,明显还沉浸在睡眠中。过一会儿,他摇摇晃晃地翻下床,木着脸朝盥洗室走去。
诸多繁杂的信息在脑子里搅合成一团,他有些烦躁,然而他越烦躁大脑就越愿意把能量消耗在这些没用的情绪上,能理智思考的空间愈见缩小。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终于在理智或者说恐惧的鞭策下从中提取了较为重要的几点信息:
首先,王虫暂时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不管他的发言有多么令人心惊,最终的结果都是直白明了的:在生命安全上,王虫不再是他的敌人。
其次,因为上次梦境中的“意外”,他跟王虫有了某种未知的联系。这联系让他对王虫的Jing神力产生本能的亲切感,以致无法生出防备;不过福祸相依,也让他的灵魂不被王虫吞食,得以保全性命。
……
总之,王虫的事情暂且可以放下,而比起徒劳的报复,动脑子稍微想一想,跟王虫保持友好、或者起码互不侵犯的关系,明显更为明智。
当然,参照王虫的强大——即便未曾具体眼见,这点也是易于推敲并毋庸置疑的——借着关联的便利从王虫身上捞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柳泱凝眉关上了厕所门,在清理自己之前,他先走向室内唯一的一面镜子。
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肿得更加厉害的侧脸上,醒目的颜色和肿胀的弧度让他联想到某种熟透软烂的果实……似乎轻轻一戳,果rou冲破薄薄的屏障,汁水肆意流出,一瞬间充斥的香甜至腻的味道能招来无数蚊蝇。
他头脑昏胀起来,视线仅聚焦了几秒,开始漫无目的地发散。
在这个封闭的、只有他一人的狭小空间里,极力压抑掩饰的东西终于汹涌而出。
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手心冒出冷汗。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只连凶猛表象也强装不起来的病猫,一眼瞧见的虚张声势。
自睁开眼睛,感官重归,蚀骨的冷意就无孔不入地侵占进他的身体、灵魂。失去梦境的庇佑,现实的冷酷混乱又活跃起来。
慢慢地,沿着恐惧的引子,他终于想起了。
死亡是无形的,没有气味,没有形体……但尸体不是。
他猛地抬起头。
——
萨里克在柳泱起床的那一刻就清醒了,他静静躺了一会儿,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颇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连串的动作听起来热闹,但实际上所有动静加在一起都微乎其微。
萨里克悄悄竖起耳朵。然而除了开始的开关门声,盥洗室再没传来其它动静。
半晌,萨里克才放弃般重新躺了回去。他头枕双臂,心不在焉地回想着同伴的异样:吻痕,红肿的脸……
可真奇怪。一个雌虫身上出现这样暧昧的痕迹,却没让他太过反感——要知道,雌虫不仅仅蔑视弱者,还向来不吝啬于对同类的恶意。一个弱小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生生让其他雌虫猥亵的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雌虫,应该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犯恶心,肮脏到没有虫愿意处理的垃圾。
……咔。
厕所门发出声响。萨里克停止了联翩思绪,一眼看过去。
柳泱低着头,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渺小。此外看上去并无异常。但画在表面上的东西是经不起隐藏的。
萨里克打量他几遍,“柳泱,”被呼唤者抬了脸,红肿的皮肤一下映入眼睛,很是触目惊心。
萨里克动了下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伴随他的问话,柳泱视线下移,不容忽视的肿胀异样感让他下意识以为这样就能看见一些肿起的轮廓……然而他并不能看见,他收回了视线。
“意外。”含糊其词。
“唔……”萨里克盯他一会儿,缓缓张开口。
看出他意图追问,柳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接着他垂下眼帘,睫毛轻颤着,眼睛里氤氲了水汽。
他做出这种姿态,当然不是想色诱——不说以一个雌虫的身份勾引另一个雌虫的难度有多大,单说他的脸肿成那样倒人胃口样子,这时候卖弄色相他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而是想让人看出他的难堪,最好再自己想象出问题的答案,不再穷追猛打——虽然对于道德感并没有那么强,准确来说是弱得可以忽略的虫族来说,学会善解人意并不比学会和平处事简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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