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清说出口的承诺,就没有不兑现的道理。他手中一柄“天邪”真乃当世神兵,不过对雪狼兽群当前一挥,那剑气就能裹挟着他深厚内力,透体荡出,如银芒般呼啸着斩落无数狼兽头颅。
冰原上大股鲜血爆出。只一击,足以令兽群生畏,纷纷呜咽着后退,给晏长清和赵啸天两人让出道来。
“师父,我们走吧。”赵啸天见兽群畏惧至极,心里舒了一口气,于是主动说道。他到底还是怕狼兽众多连累师父受伤。
他从晏长清身后转出来,踉跄着想要往前走。“唔!”突然一双手臂揽上他的腰肢,下一瞬天旋地转,他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师父?”赵啸天有些不解,条件反射地环住晏长清的脖颈保持平衡,瞪大的双眼透着傻里傻气的可爱。
晏长清心里一动,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你这副样子能好好走到雪峰城不成?”他对怀里人投去凉凉一眼,马上把后者吓得噤声。
晏长清按着怒火,边运起轻功往雪峰城内掠去,边冷声说:“真是孽障,回城之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完蛋了。
刚刚情急没在意,赵啸天这才回过味来,他这藏也藏不住的怀孕样子,师父看到了肯定会七窍生烟大动肝火。一想到回城的后果,赵啸天吓得四肢发软,只揪住晏长清的衣角细若蚊声地应了一声“是”。
晏长清本想直接将人带回天苍山,但是天苍山据此地有数十日之遥,他看到徒儿的身子,就明白徒儿现在经不住长途跋涉,最后决定还是回雪峰城买一架马车,给赵啸天吃点东西洗漱一番,再舒舒服服地上路。
两人回到雪峰城时,天已蒙蒙亮。赵啸天早已因为数天的身心疲惫睡了过去,晏长清的怒火也在看到徒儿香甜的睡容后消失了个干净。
罢了罢了,这人天生就是来治服他的。晏长清无奈地摇头,他谁都可以冷面对之,唯独对赵啸天,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无。
雪峰城内一片狼藉,大街小巷里是数不尽的鲜血残肢,有雪狼兽的,也有人类的。几头雪狼兽正在争夺啃食一匹死去的骡子,听得晏长清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兴奋地对他龇牙。
“啧。”晏长清正是烦躁之际,他怀里抱着珍视的人,挪不出手来,以腿将跃跃欲试的一头狼兽踢得脑浆迸裂,低吼一声:“滚开!”
剩下的狼兽吓得呜呜掉头就跑。
好在大多数狼兽已经撤离,城心伤亡并不惨重,但商铺仍是门户落锁,人们怕极狼兽再次侵袭。晏长清直接踹开一家紧闭的客栈,丢给小二一锭银子后,要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赵啸天睡得极沉,被放在床铺上也无知无觉。晏长清为他掖好被角,难得望着眼前人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他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岁。在他遥远的记忆中,双亲族人的面目早已模糊,记事起便在天苍派修习练武。彼时的天苍派弟子众多,香火鼎盛,在凡人的眼中是修仙大派,每一个门人都是仙家上人,而他晏长清也不例外。
然而修仙终究不是这个世间正常运行的法则,迟早会被天道抹杀。果不其然,在年轻的晏长清一次困于秘境时,天罚降下,一瞬间便将天苍派抹杀得干干净净,世间再无修仙道人。
从此,天苍派就只有晏长清一人,以长生不老的体态,守着世间的百年孤独。
晏长清虽是天乾,但他修得是无情道,加之年岁太久,身体几乎超脱这个世间法则的束缚,天乾体质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不用再受发情等天乾必要的困扰。
他的师父穆法真人曾指点他:“我为你测算过,你的天命之人并不在本朝本代,可能在数十年以后,也可能在数百年以后降世。因此,你若选择无情道修炼,于仙途只有益无害。”穆法真人看着座下单膝跪着的冷峻少年,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的未来:“为师教你一个法子,自可帮助你寻到你的命定之人。届时,你的无情道才会大成,踏入有情道,领悟全新的境界。”
晏长清一直都把师父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天苍派消亡,他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自那以后,他便隐居于天苍山,常常一闭关就是数十年,再睁眼,人间又换了数度秋天。
——直到佩戴的穆法真人给的醒缘玉烫热之时。
晏长清蓦地睁开眼,心知他的命定之人已来到了这个大陆。
晏长清循着醒缘玉的指引,下了白雪皑皑的天苍山,一路南行,来到了海边一处不知名的小城镇。在小巷子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正和一个老乞丐厮打,看样子是在争夺一块霉饼。只瞥了一眼那六十有余的老乞丐,晏长清就移开视线,定格在小孩儿身上。那孩子看起来十岁有余,又黑又瘦,像只小狼崽子般龇着牙,明亮的双瞳里闪着倔强的光彩,令人见之难忘。
不用玉佩指引,晏长清就感到了一阵阵莫名的心悸,这在他百年来平静无波的情绪中还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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