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公主走进昏暗的牢房。明灭的灯光照在年轻僧人的脸上,他双目垂帘,正在盘膝打坐。
她的裙裾飘出一道香风,细腰窄肩,整个人走起路来,犹如风摆荷叶雨润芭蕉,别样风流。
法旸微微抬目看了一眼公主,她莹润年轻的皮肤像是发着光,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嫣红娇嫩的嘴唇,看上去可口诱人。
吉安公主轻声说:“你是不是恨我?”她来回踱着步子,“觉得我很坏,毒蝎心肠。”
法旸颔首为礼,“贫僧不恨公主。”
吉安笑着说:“你别骗人了。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说你眼耳鼻舌身意皆清净,色声香味触法俱不染,然后看到艳舞,还不是落荒而逃。”
法旸眼睫低垂,“当时贫僧想,这个小公主真是顽劣,喜欢做恶作剧。”
吉安说:“我看见你第一眼,便想,这个人好干净啊,一尘不染。看你拂袖离席,我就觉得开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想拉你下来,不能让我一人满身浊污。”吉安蹲在僧人身前。
法旸目光悲悯地看着她,“公主明知浊污,为何还要去碰?”
吉安抱住膝盖,缓缓说:“我有一位姨母,是我母亲的胞妹,我很喜欢她,与她极为亲近。我母亲那一辈姊妹二十三人,在夺嫡之争的时候,七人殒命,五人圈禁,三人流放,如今皆已相继离世。我的姨母助母亲夺位,一时荣宠无双,直到我的姐姐登上帝位,一条白绫将她赐死。”
吉安公主说到这里,变成小声啜泣,她茫然地抬起头,“我只是……不想死。在帝王家,手足算什么?不过是登上高位的垫脚石,功成名就便弃之如敝履。我让她无后,没人继承大宝,我就能多活几年。”此时,她哭得像个小孩子。
法旸忍不住伸手抚摸吉安的头发,“便遭浊污,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境。”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权力可与一国之主抗衡,但内心惶恐,机关算尽,在苦海里忧虑生死,还不如平常庶民,着实可怜。
吉安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所以,我荒唐,我顽劣,我让姐姐朝臣认为我是个闲散王室。我却不敢有自己的孩子,不敢去爱我喜欢的人。”她抓住法旸抚摸她的手,“时间一久,看见漂亮的东西就想打碎,干净的东西就想泼上墨点。我是不是很坏?”
法旸任她拉着手,“公主,这世间满是污浊。无论黄天贵胄还是黎民庶子,都难逃生老病死。”他用手背轻轻摩挲吉安的脸颊,“再美的容颜,也会有一天红颜老去,化作枯骨。到彼时,公主还剩下什么?怨恨?惊慌?”
“昨晚,你与我如火缠绵时,可有想过,抱着的是一把枯骨?”
法旸垂下手。
吉安凑近他,吻他的脸颊,然后吻上他的嘴唇,“现在,吻着你的可是枯骨?”
法旸喟叹一声,“不是。”
公主边吻边问:“为什么不告诉表哥,昨晚的人是我。”
“贫僧不想辱了公主的名节。本就是贫僧没有守住色戒,又何苦拉着公主?”
阿蘅理着衣袍头发,进了马车。卫泱睁开眼,定定看着她。
马车一路向西而去,驾车人是君上派来的侍卫。
卫泱问:“你和息梧君上……”
阿蘅还沉浸在方才的甜蜜里,闻言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卫泱气得眼前发黑,“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女帝的父亲。你有几个脑袋敢去染指帝父?”
阿蘅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我不碰君上,就能安稳过日子?还不是被公主捏在股掌中,想圆则圆,想扁则扁,任人宰割!”
“此事若被人知晓,别说公主,就连女帝都非杀你不可。你以为你逃走就安全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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