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落子宁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
褪下衣裳的齐程柯恍若一个血人,先前由军医草草处理的伤口,止血用的纱布早已经被血彻底浸透,发黑。他的右腿小腿上,还有一块断了的箭头深深的插入皮rou,已经戳到了里面的骨头上。
若其一边给他处理,一边不停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回来都没有处理过吗……!”
若其看着满地的血黑色纱布和伤口的腐烂程度,气的恨不得跳起来。
齐程柯躺在床上,处理发脓的伤口很痛,但他一声都没出,这会儿慢慢张了张口:“没时间。”
得到他败仗的消息之后,齐亲王都快气疯了。一气的是败仗,二气的是疑心长亲王那边,在密探带来的消息上动了手脚。
两国临时联军的消息他是知道的,长亲王家里养着最顶尖的密探,打探各国消息几乎从来没有出错过,就在北棠军攻城的那一晚,他收到了长亲王传给他的信件,可第二天他又收到了北棠军战败撤退的消息。齐亲王疑心不对劲,长亲王提供的消息从来没有如此迟到过,但最近有好几次都是一反常态。于是他请人从墨迹下手,推断了大概写下这些字的日期,发现这封信件早已经写于很久之前,却直到昨天才送到他的手上。
他下令追查,发现自己的人没有问题,剩下的就只有长亲王那边了,但长亲王身体抱恙无法见他,目前所有事情全由他唯一的长子长奉之代之处理。齐亲王约见了他,在食宴上不动声色的旁敲侧击,却一一被长奉之轻描淡写的、打太极般的给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齐亲王心下一惊,想着这下可好,这个长子比长亲王棘手的多,若是他有二心,他至今为止所有的努力该怎么办?!于是齐程柯回来的当天,刚从休克中醒来,便立马派他去打探打探风头。
一路忙前忙后,一边还要处理着皇帝的烂摊子,在今天他终于觉得到极限了,再也撑不住满身的伤痛,这才慌忙赶来。
落子宁接的满满几盆水全部变成了稀薄的血水,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洗不掉的血腥味,看着这么多血,落子宁身上的冷汗早已经浸透了内衫。
若其处理完了他身上的伤口,随后去药库里拿了几瓶白色的药出来,让落子宁重新打了一盆水,将药瓶打开,把里面的ye体尽数倒进水里,然后把几块纱布泡了进去。
“这药是我新制的,有很强的白骨生肌之效,我总共就这么几瓶,全给你用上了。”
若其有些没好气的叨叨到,从水里把纱布捞出来,稍稍抖了抖水滴,然后覆在了齐程柯的伤口上,随后又用绷带一圈圈缠绕起来。
“唔——!”
伤口接触纱布的一瞬间,齐程柯终于是忍不住痛呼出了声。
“很痛吧?忍着!”若其一边缠绷带,一边继续挖苦他:“你以前就是,打个仗那么拼命,不管发生什么都哇呀呀呀就知道往前冲,还真当自己九条命!”
痛的满头大汗的齐程柯听到这句话,粗喘了几声,轻轻的说道:“……从那次之后,我就感觉自己越来越怕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若其没有听到,他哼哼唧唧的给齐程柯包扎完,还顺手揩了一把腹肌,然后转身就去拾起地上的衣裳。
落子宁看着二人这熟捻的样子,心里有些堵堵的,她今天先是赶了一场舞一场戏,现在又在屋里忙碌了许久,现在小腿早已经酸痛的打颤颤,正寻思着找个借口走掉,结果这个时候齐程柯的衣裳口袋里忽的掉出来一个小包裹。
“?”
若其看到地上的东西,好奇地捡了起来,那个小东西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小布包裹着,手掌般大小。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扭过头去对着齐程柯问道,齐程柯刚熬过去那一阵阵痛感,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抿了抿唇:“泡桐糕。”
刚准备开溜的落子宁听到这一声,身形细不可闻的震颤了一下。
她想起来,小的时候大家一起在云岩寺,寺里的院子中有一棵很大的泡桐树,春天的时候枝头就会缀满一群浅紫白色的花朵,再待几日花朵成熟之后,大师父就会让人去用竹竿打花,然后将花用水焯过后加上配料烙饼吃,有时还会做成糕点。
落子宁小时候最贪嘴那泡桐糕,再加上是寺里唯一的小姑娘,吃完自己那份和齐程柯的那份之后,还不满足,迈着小腿儿满饭堂的喊哥哥哥哥,然后讨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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