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帝登基十年的寿诞之日,宫中设宴。朝中重臣得皇帝特许,皆可携带家眷。于是这一天里,不仅群臣咸集,更是群芳毕至,连简臣那极少露面的夫人也终于在外一展清秀容颜。
那女人十分清秀羸弱,在冬夜里披着极厚的兔毛斗篷,娟秀玉颈被一条雪白的绒毛围脖遮着。纤细的眼睫下,一双杏眼秋水盈盈,眼下微微泛青,苍白的脸色里透出一两缕血管的紫青色。众人自然而然想,简夫人深居简出,果然是如传闻那样病体抱恙,是以简臣鲜少带她出门。
女人右手攀着丈夫的手臂,白皙的左手牵着六岁次子的小小手掌。那孩子生得比母亲更佳出众,不知哪来的一对凤眼,眉梢微微扬起,面颊如玉,天生一枚浅浅的笑唇。简夫人摇摇欲坠地牵着他进来,一家三口入座之时,简夫人脚下一绊,被简臣扶住,却免不了视线一晃,正好瞧见高台之上噙笑的帝王。她螓首一颤,飞快地提起裙裾跪坐下去,并一把死死抓住了儿子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坐下。
偏偏台上人不肯放过她,更不肯放过简臣。遥遥地,肖拭萝笑了一声:“简夫人这身子骨,似比朕上次见到时,更不如些。”他含笑偏过视线,对简臣似嗔似喜:“简卿如何不照顾好夫人,叫朕徒增挂怀。”
这话有些古怪,不过粗粗听来,又似乎只是客气两句。简夫人拥抱着儿子的身体不住发抖,简臣安抚地在她单薄的后背抚了一抚,扬声谢了一句。
肖拭萝瞧见那生得极俊的孩子,又问:“这便是简卿爱子了?来,抬起头叫朕看看。”
那孩子不明所以地循声望去,一张小脸茫然抬起。众大臣也难免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这一看之下,所有人几乎齐齐一震。那台上台下,遥遥对视的两个人,几乎有六七分相像!简臣儿子的眉眼,简直就是肖拭萝少时的翻版。
肖拭萝居高临下地望着那身在众臣焦点中的孩子,一双笑意隐隐的眼中,掠过几分淡淡的如意。
简夫人不能自已地站起来把孩子完全搂入怀里,她用手臂与手掌挡住了孩子的双耳,隔绝了旁人的视线,却不能阻止她自己的回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些年她怎么被高台上的男人当作玩物捉弄把玩,怎样为那男人怀胎十月,挨尽剧痛生下次子。
那一出出,尽是她身不由己、不得不还的孽债。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个花好月圆的夜晚。
肖拭萝站在廊柱下,她被自己的夫家送进宫里,于胆怯之中,努力维持住镇定,扶着发颤的嗓音在男人身后谢恩跪拜。
肖拭萝那日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衫子,是他素日少见的色彩。他立在廊柱之前,廊下万千湖水,倒影着杳杳星子,仿佛要流淌入星光里去。
“简夫人。”皇帝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以比她想象中更动听的声音娓娓道:“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铺垫不长,一个富家少爷被兄长和老师共同背叛,逃避追杀,来到乡野之地,被一个邻水而居的女孩儿所救。那女孩儿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却是既聪明又机警,从不多嘴,从不多问。她救了那少爷,每天就一日三餐,粗食淡茶地喂给那几乎动也不能动的少爷,不管对方拒人千里也好,疑心重重也好,她不多管他,也从不晾着他。他不想时,她就躲开他,静悄悄地做自己的营生,他想开口时,她就在他的身边,一半听,一半说。
那样简单的日子,是小少爷从未体会过的。他似乎被那种生活诱惑,更或者,他爱上了带给他宁静的那个人。在女孩的悉心照料下,少爷日渐恢复。他曾有的那种光怪陆离的生活,也像神话般吸引着朴素的姑娘。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结合,天地为媒,日月为证,山河为凭,结为夫妻。
简夫人几乎听醉了,这般惊心动魄,又平静温柔的故事,何尝不是她一心向往的一生挚爱?
皇帝望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夜色:“可惜他们二人并不属于彼此。那男孩的性格,总是野心勃勃,追求着些很难得到的东西。他曾有一刻满足于和阿妍的生活,却不会永远停留在那里。”
“啊……”简夫人忍不住怅叹了一声。
肖拭萝声音中隐隐含笑:“他本想把阿妍带回自己家里,他不是一直欠着自己的妻子一个明媒正娶的名分与热闹堂皇的喜宴么?且那时候,阿妍也有身孕了。他想这个姑娘会同意的,普天之下,哪个姑娘能够拒绝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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