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叫堂倌拿来毛巾,直道天气晦气。刘国卿盯着台上目不转睛,并没注意这场插曲。秋雨来得快去得快,隆隆雷声在园内充耳不闻。孟老板身段成熟,功夫到家,赢得阵阵叫好声。
我打个哈欠,挠挠头发,一出戏正唱到“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一段,忽然一群少年人破门而入。鼓琴声戛然而止,一时万籁俱静,鸦雀无声。他们手中抄着铁锹棒槌斧头等家伙什,一张张学生样的稚嫩面孔上布满与年纪不符的凶神恶煞。他们穿着统一,还是日本发的海军式样校服,却表里不一,因为他们从心底喊出来:“台上那个是给日本人唱戏的大汉jian!抓住他,送他进大牢!”
“进大牢——进大牢——”
☆、第二百零七章
满场大乱。
我和刘国卿近水楼台,便在第一时间跳上台面,将孟老板掖在背后。站得高了,原本应该望得远,可场下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与预想的情景迥然而异。邹绳祖也蹦上来,绕到身后,朝上场门猛地搡了孟老板一把,孟老板正稳稳当当地立于跷鞋,并不经得起邹绳祖的粗暴。踉跄之后,如梦初醒,再一看,与他扮戏的霸王,早已像出栅的猪,与乐队、龙套、观众一起,纷纷溃逃。
班主躲在后台,上场帘像一把锋刃的刀,磨着他的心,疼得他唉声叹气,却束手无策。武戏用的假刀假枪,碰上学生手里的真铁真钢,终于现出原形,各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虽不是枪,然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威力也甚巨大,桌椅茶碗死无全尸,糕点瓜果踩瓷实了,小了半圈,雪白的酥沫子化作齑粉,一抖袍子漫天飞雪,一下脚咯吱作响。
学生们步步紧逼,短视的眼睛里翻滚着热血。刘国卿的手已经打在腰上,稍有异动便拔枪。我给他个眼神,在学生完全围困住台面之前,和邹绳祖护着孟老板下了场。
领头的男学生一正海军帽,喊口号似的,手里的笤帚疙瘩剑往前一送,好像握在手里的玩意儿变成了剑,端是剑拔弩张地道:“你谁啊,边儿去!俺们在抓汉jian,你不让开,连你一起削!”
他们比依诚还小上几岁,我自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口头上便带了几分长者的劝导:“我说你们一群小崽子不等着学堂开课,来抓什么戏子?当新政府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甭废话,我看你是跟那汉jian一伙儿的!”
说完不待下命令,便成群结队地跨上戏台。我退到上场门前,偷眼瞧了下后台景象,孟老板才褪下一只跷鞋。跷鞋绑带紧,穿卸麻烦,我心急如焚,恨他死心眼,遂向刘国卿使个眼色,随他扛还是抱,赶紧给整走,这不耽误事儿吗!
正在此时,学生自行分流,一伙人七手八脚拽我上前,绷紧绳子,胡撕八扯地先在我腰上缠了两股。我被他们挤在中央,找不到突围的缺口,却到底比他们高上一个脑袋。上场帘被另一脉人\\流扒高踩低,委顿在地,做起了破抹布。就这么瞄一眼的功夫,一身落魄的日本军装不知从何处、何时而来,好像突然间就原地出现似的,他手里一只牛眼撸子,对准了领头的男学生——
我管不得周身这群毛毛躁躁的小苍蝇,眼疾手快地拔枪扣扳机,子弹穿透日本军服的袖口,绽出一朵殷红的樱花,泊泊吐蕊,混着暗黄的衣料,零落成泥。
枪声巨大,给予了闹事儿的学生颇多震慑。趁此机会,我胡乱套开腰间麻绳,拔腿便逃,路过刘国卿的时候大喝道:“愣啥呢,赶紧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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