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齐地叠进了食盒里。等明早陆桓城再来,瞧见这些簇新的瓷碟,便知道菜式都合他的口味,也不枉他诚心相待一场。
——还得留一封信儿,省得再一次擦肩而过。
晏琛不怕别的,只怕笋儿乱挑日子,急不可待地想要出世。腹内隐约的钝痛一直没停过,倘若明日突然发作,他却还在这儿,可当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这院子是佃户的屋舍,佃户五大三粗,摆的皆是锄镐农具。晏琛举着一根蜡烛寻遍了屋子,愣是没找着一样可以写字的东西,最后翻出了一盒针线、几件旧衣,将就着也能用,于是扶腰坐在床头,裁下一块旧衣布条,穿针引线,往那布面上绣字。
他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先绣了一个“桓”字。
墨色的棉线绣在白布上,像一支最细的羊毫写出了没有笔锋的字。晏琛绣工不佳,棉线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丑陋,还不如初入学堂的稚童。想拆了重绣,又怕线团不够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绣。
“桓城”二字绣毕,映照在柔暖的烛光里,忽明忽暗地浮动。
晏琛看着那两个字,心底思念泛滥,无边的孤单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chao水,顷刻涌没了身体。他克制不住索求慰藉的心,把旧布递到唇边,温柔地亲吻着,低声道:“桓城,我想你了。”
身体蜷缩起来,扯过冷褥子盖着,微微发颤。
我想你,也想回家。
你身边的地方总是很温暖,不单单是被褥,不单单是拥抱,还有你的目光和嗓音。你会笑着看我,眼底温情脉脉,也会抵着额心与我说话,每一句都说进心窝里,融融地流动。可这Yin森而岑寂的野郊像一口枯井,落下千滴泪,也激不起一声回响。
不如你好。
谁也不如你好。
晏琛仰头望着天花板,努力不让温热的泪水淌落。腹内一阵软绵绵的动弹,他摸了摸肚子,笋儿滚了个骨碌,大约是想给他一些安慰。
“……他不在,你都不太爱动了。你心里也想着他呢,是不是?”
喉间发痒,晏琛神色大变,猛地按住了喉咙,撑着床沿嘶哑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辛苦,许久后痒意才消淡了一些。
晏琛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继续往旧布上绣字。他本想绣些刻骨相思的情话,或者一句短诗,到底怕线团太小,来不及全部绣完,思来想去,最后只绣了三个字。
想回家。
那些令人羞赧的情话,不妨等回了家,再附于耳畔一字一字地说与陆桓城听。
晏琛剪断线头,展开布条瞧了瞧,字迹歪歪扭扭的,不太好看,好在陆桓城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他便缓缓走到小院外头,把“字条”也放进了食盒。
转身回屋时,他一条腿跨过门槛,忽然感到腹内一沉,紧接着就传来了熟悉的坠疼感,胯间似被挤入什么,撑得骨缝丝丝酸胀。
“……笋儿?”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里,身体的动静分外清晰。晏琛记得几日前笋儿第一次入盆,正是这样坠涨的感觉。
他吓坏了,左手托着明显变形的肚子,右手扶墙,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屋里挪。笋儿这回卡得太低,一股脑儿顶到了最深处,腿根几乎没法合拢。他半天才挪到床边,两条胳膊小心翼翼地抱着床柱,慢慢地往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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