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掩地道:“我看这成色是个上佳的,就怕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娘娘出声打断她磕磕绊绊的解释,声调平淡,听着无喜无怒的样子,“是我父亲的遗物。”
“嗯?”妖大王刷的抬起头来,一时间难以置信。她耳边一字一句听得分明,却还有些绕不过来。
“我早该想明白的,父亲既然已经去了,留着这串珠子也没什么多大意思。本就该物归主人,都该一起尘归尘土归土。这珠子在我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娘娘看着那盏早就灭了的灯笼缓缓开口道,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妖大王怎么也看不清楚她面上神色,“我每回见它都会想起父亲,想起许多以前小时候的事来。还会想起为女不孝,父亲年纪大了,却没能劝住他亲自到那不十分太平的边关去,更没能来得及看上他最后的一面。”
“你也不必自责,既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那它剩下的就是对我的意义了。可我见到它只会伤心,如果我父亲还在,也不会希望我一直如此。是我自己心魔难解,全怨不到一个人一件物上头。”
“踩碎了也好。它既不能带给我快乐,也不能带给我希望。”她说。
娘娘转过身背对她,提着那盏灰败冰凉的灯笼,就要沿着小径往山下走去。
她走在前边,不动声色地将路中央的小石块给踢到路两旁去。猎猎山风将她的几缕鬓发吹得飞舞,轻软的绸衣冰凉地紧贴着她的肌肤,她一步一步走着,妖大王跟在她身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远远看去她显得肩头柔弱单薄,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
妖大王自顾自地心乱如麻。两人一路无话,只是静默地走着,仿佛天高地远,前路漫长而没有尽头。
人定归本。屋外偶有几声断断续续的蝉鸣点缀满天星光的夜晚,屋内一盏灯火如豆。
此时已是寂寂深夜,妖大王先是埋头闭眼在床上窝了一会,可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像纷纷繁繁的枝叶一样从她脑中冒出来,枝段一点一点地延伸开来,嫩芽也缓缓舒展成了绿叶。而那枝叶仿佛在挠着她的心口,枝桠生长得越长,越挠得她不安烦乱。
她吃力地想着今天夜里刚发生的事情。
那么娘娘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呢?妖大王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心直如小鹿乱撞,面红耳赤,羞得她再也想不下去。
可是等她想起自己踩碎了娘娘最珍爱的松珠,脸上的燥热慢慢褪去,多多少少泛上来一些难堪之色。
娘娘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只是想安慰她的吧?其实娘娘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妖大王面上热烫渐渐退却,她蒙在被子里,脑子里慢慢开始回复清明。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终于她推开被子,大字型在床榻上躺了一会,突然间一个鲤鱼打挺,开始下床窸窸窣窣披衣裳系扣带。
院中月色沉如水,只能听得竹梢风动声。单披着外衣的妖大王站在娘娘门前,鼓了鼓勇气作势要叩门,手却抬起又放下,放下的手又在袖间慢慢攥紧。
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她却好像经历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终于抬起手小心地叩了下去。
但看门被她屈起的关节一碰,轻轻地响起了木与铁的咬合声,月光趁着木门打开的瞬息流淌了进去。
妖大王半抬着手,怔愣地立在门口,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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