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登上台阶,向上奔跑的时候明白这是梦。
楼道里的每道划痕你都熟悉,往上三楼,就是那扇防盗门,你扑到门上,门没有发出声音,你也没有。
本来应该叫门的,这是你幼驯染的家,你回到这里就像回到你自己家。
他不可能不给你开门。
但此刻你不想。你对着地毯低头想了想自己的家人,最后一面的他们和你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玻璃。最开始是失踪案,你被局里隔绝案情,回到家里什么都做不到,他从京都回来陪你调查,之后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棺材、遗像、灵堂……墓碑是你和他一起挑选的。
你在一秒之间想过这些,心里应该存在的想法也隔了一层玻璃,你知道大概是因为你已经做过太多回这个梦了。
门背后的是和你从小长大的幼驯染,世界上你觉得最懂你的人,有时候非常讨厌,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愿意把性命交托给他……现在也是你所追逐的杀人凶手。
你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你知道你不必叫门。
你打开门,他就在对着门的桌边,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你,单手撑在椅背上只转过半个身子,眼睛在顶灯下跳动着雀跃的光。
三年前他离开你去了京都,你在东京成为警察,距离那次分别时好像没有变化。你原本觉得你们之间会一辈子都没有变化的。
“雪也,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到如今你已经不在乎真相了,你这么问只是因为当初是这么问的。
于是他笑起来,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悠树,你知道吗?我们三年前离别的时候说的‘之后再见’只是骗小孩子的话,但是我这么说了,因为我认为这样的假象更适合你……哈哈,抱歉,说漏嘴了。说一些我们应该说的话……永别了。桑古悠树。”
这样说着,他向你走来,那把遍寻不获的凶器就拿在他手里,他握持得轻松写意,时至今日你仍然不清楚他的表现是觉得你会手下留情,还是觉得你会懦弱到不敢对他举枪。
但此刻的你知道这个梦的结局,你已经做了三年警察,对杀人的恶徒从来没有手软的必要,现在他也是了。
你扣下保险和扳机,第一枪打的是目标最大的躯干,血花直接暴力而美艳地从他的胸肺之间穿透过去,把椅子、地板、墙壁都铺开一层鲜红,致死性的出血量,你和他都心知肚明这就是结局了。他最后又笑起来。
你于是也知道——该醒了。
梦境崩碎,你睁开眼,在狭窄的房间里独自醒来。
摇晃的知觉让你有点想吐,你摸索着去找烟,想起来自己正在度假的轮渡上,你有段时间没想到他了,你从来没有对他的死有任何愧疚,只是觉得当时的愤恨和几乎要把自己搅碎的痛苦都随着那一枪彻底消失,搞得你现在活像个中空的游魂。
但是这样平静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他的案子甚至促成了你升职进入现在这个部门的机遇。
你点起烟,不理解为什么在度假的时刻会想到这家伙。这都是七年前的旧事了。
算了,你想,度假也不好就这么睡过去,不如去甲板上看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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